女性的身体主权与审美再造

张育仁

(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著名文学评论家)

    “世界的问题，应该从身体的问题开始。”这是梅洛·庞蒂的名言。我认为，站在人性的立场，尤其是站在女性的立场，完全可以这样表达：世界的问题，应该而且必须从女性的身体开始！小说家莫怀戚先生在世时和我探讨过这个问题。他说：“世界的问题不从身体的问题，特别是不从女性身体的问题开始，又从哪里开始呢？”

    女性可不可以理直气壮、堂堂正正地规划乃至重新创造自己的身体？长期以来，居然搞成了一个十分可疑而荒诞的问题——这本身就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女性的身体被各式各样的社会势力和社会眼光视作可以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塑造、欣赏或者支配的身体。因此，所谓“思想解放”和“艺术解放”，如果不涉及女性身体的自我解放，那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思想解放和艺术解放。对那些以蔑视女性身体、亵玩女性身体、操控甚至奴役女性身体为表征的种种思想理念和艺术行为，我们不认为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创作和审美表达。

    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中国社会“现代化”转型世俗渴望的益加强烈，现代女性对全能主义男权社会长期监护和控驭女性身体的反抗也日益加剧，女性“身体主权”意识空前提高。“女性改变身体的权利”自然而然从一种陌生的理念普世化为了一种具有革命性的大众审美实践。女性“身体主权”的确立和自我把控，使女性独立自主地处理自己，特别是处理与自己身体有关的各种事务，成为了具有政治文化性质，特别是最具有艺术创造意义和激动人心的伟大的人文事件。

    在今天，这种关于女性身体的审美再造，本质上是女性重新规划乃至选择真正属于自己历史路径的一种伟大的世俗行为，但同时更是一种趣势深雄、意蕴悠长的豪迈的哲学行为。

    女性采用先进的医疗美容手段改变自己的身体和容貌，不仅是在女性主权意志的引领下重新创造自己，给自己的身体和容貌以合法性的重新设计和审美定位。更加重要的是，她们的这种随心所欲或者异想天开，真正使自己的身体成为了自我审美叙事的主角，以及自我历史书写的主角！

    从更为广阔的历史文化视角来看女性的这种身体主权行为，我相信，绝大多数观众都不会将其简单化地评判为是一种仅仅停留在身体美学实用主义层面上的肤浅之举，而是能够突破这种认知的障碍，倾听到一种与气势恢弘的现代文明、五光十色的现代艺术同步合拍的人文号角和自由潮音！